作者 洪亮宇
5:00的鬧鐘又響了,看了幾頁晦澀的哲學書籍便出門了。牽著腳踏車出大門,無形的壓力讓迎面的風冷了許多,思路一轉,去便利商店買瓶梅子綠茶,就直往公園的方向騎去,停腳踏車,近視但沒帶眼鏡的他只看見涼亭有個人,他猜八成是清晨起來運動的老人,無顧忌的走了過去,有間隔的木板,冷清的空氣使踩出來的聲音顯得吵雜,走入涼亭,第一眼看見的木頭長椅,L型的,剛遠處的人影,竟是穿著制服、年紀應該也差不多的人,於是他選擇在L型的另一端坐下,約莫97公分處。
他們都在拋棄著世界,或者被世界拋棄,他想,畢竟他們都穿著短袖短褲,和裙子,在十二月二號,冬天。
他拿出了那本厚重的高中數學課本,轉開瓶蓋,在複雜的數字間開始了他最愜意的一天,而女生時不時望向大樹、草原或池子,不知道在寫著什麼。陽光微微透進來,而自己內心糾結著該不該先離開。十點左右,女生先走了,沙沙聲,一種不情願的步伐,他把眼神故意定在那些數字上,「我們都是質數」,女生走時說。手上的高中數學課本,微微一振,使他抽離那繁瑣的數學試題,一整天都變得不愜意了。
隔天,在不斷與內心爭鬥後,他又來了,踏上涼亭的石頭地板,涼亭的影子讓空氣冷的更深,坐上96公分處,目測。許久,女生開口:你是什麼國中?他匆促的意識過來並回答,隨著車潮鼎盛和消退,溫度漸升,也或許和陽光的斜率有關吧!他沒想過,學校外的時間,走得如此輕巧。
或許是罪惡感,十二月四號,他去了學校,停好車,走過川堂,擠了一團人,原來校排榜出來了,「哇,陳一隆又第一了,八連霸欸」,而一隆就這樣悄悄的走過去。一到座位,仁慈的老師便心急的問這兩天怎麼沒來,無傷大雅,擺好睡姿,準備度過第一節課,入夢之際,便被老師叫醒,憤怒的說:「成績好很了不起?你對每個老師還是要有應有的尊重,不然你以後出社會怎麼辦?」下課了,男生打鬧的打鬧,那些要穿外套卻穿又著裙子的女生,在想著可以用什麼話搭訕他,不然就是遠遠的瞄他,「欸陳一隆......這題數學怎麼算?」行情和成績都不錯的女生問他,他看了一眼,就(A)啊,便無意繼續理她。又上課了,在想怎麼以尊重老師的態度度過這節課,於是他望向窗外,那被風吹的葉子,葉子或許看的到涼亭吧,涼亭裡應該還坐著那翹課的學生,葉子蕭蕭,涼亭裡的她馬尾也被風散了起來,他想。陳一隆,接下去唸,不意外,又要被老師行道德教育了。今日功課五項,他只寫那本高中數學,或看看哲學家蒙田的書。
十二月五號,想起那枯燥的計算練習和不得不接受的官方版國文文意解釋,還有那比長江水還長的訓話,使他毫不猶豫的騎向了公園,差不多94公分,坐下。 女生問:你為什麼一直翹課? 你不也一樣,一隆回。 紅綠燈又換了好幾次,他才發現他第一次端詳她的臉。 怎麼了嗎?女生說。
「沒……沒事,所以你為什麼翹課?是因為學校嗎?」一隆問。
「算是吧,你呢?」
「我也是。話說你在寫什麼? 」
「寫字」
「散文還是詩?」
「我的心情」
「孤單和落寞?」
「怎麼說?」
「哪有人一大清早就在公園裡寫東西,況且才這種年紀,一定是太多愁善感了。 」
「多愁……嗎?那你可以幫我計算我的愁有多少嗎?」
「沒有單位無法計算。」
「你介意我躺在這裡睡覺嗎?」
「不介意,從你的長椅和我的長椅用畢氏定理下去算還有132公分左右,以妳的體積......」
「我差不多睡著了。」
原來冬天的風才是最寧靜的,拂來,拂過她散在長椅上的髮絲,也拂過少年的心,冬天的日子,彼此的日子,就這樣被微徐的風翻了起來,輕輕的翻,才剛開始。七號,十一號,十三號......
某個十二月的質數天,女生問:「你孤單嗎?」他回:「質數孤單嗎?」女生說:「孤單啊!」
冬天的風漸強,溫度卻漸升。
這是第八十九頁,「我和她的距離,剩兩公分。」一隆想。女生又要走了,最後駐足,說:「笨蛋!我們相加就不是質數了啊!」
那年的冬天很冷,因為我們都穿短袖短褲,和裙子。那次,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她,望著櫥窗裡各個數學的獎項,才突然發覺那女孩趕在九十七頁前離開,畢竟九十七是最孤單的,他以為無限的質數,卻被那三個月的他們推翻了。
啊!竟然不知道她的名字,這題......,用未知數下去解應該就好了吧!